四月初的周六,不冷不热,阳光晴好,正宜出门看花。
一大早闹钟铃响,以罕见的速度翻身起床,收拾停当,出门等朋友来接我。守着一个小小红色拉杆包站在停车场里,初阳以平时难得一见的低角度贴着地平线照过来。我望着虽然白亮却可以直视的太阳,觉得它看起来非常陌生……
到四人汇齐,从Orange County出发已经快十点。经过商讨,决定先去Bakersfield西南面166号旁边的风狼保留地(Wind Wolves Preserve)。沿着5号一路相北,经过洛杉矶不久就进了山,道边常有小片野花,足以激起大家兴致。穿过饥饿谷(Hungry Valley)就到了Gorman,山麓上一片片全都是黄色紫色橘红色的野花,远看仿佛油画的色块,非常明艳。我们连忙找出口下去。风很大,把野花都吹得齐齐转过背去,但还是有人撑起三角架。我没有家伙,就随便咔嚓了几张。
还看到一片桃林。仿佛我出四川以后就再难看到成片的桃花,一时间真是想念当时年少、跟朋友逃掉半天课去狮子山旁农田里看桃花的日子,并那些坐在桃树枝丫上晒太阳时淡淡的倦意。
在麦当劳吃午饭,朋友找来coupon若干。我拿了一张买一个汉堡就送一杯冰咖啡的,虽然挑剔的我只将难吃的汉堡消耗一半,冰咖啡还是喝得很开心。吃毕上路,继续往北。穿过这片山,眼前一片壮观的大平原。这里是Central Valley的最南端,夹在Coast Range和Sierra Nevada Range之间的加州腹地,美国最重要的几块农业区之一。于是路边出现大量农田,整整齐齐的菜畦,一条条不知道种的是什么。大片大片的葡萄园,有的葡萄刚种下,尚未抽枝,只看见一个个白色方盒立在孤零零的藤架之间;有的已经是数年的老藤,非常粗壮,叶片墨绿色。柑橘园我们最喜欢,因为开了花,虽然车速让我们没法看清那些谦虚地小白花,花香却飘进车来,非常馥郁。
5号向西开上166,很快到了风狼地。这里平坦的的荒地一直延伸到起伏的远山,可是平地上显然花儿已经开谢了,只剩下枯枝败蕾,我不禁想想当这一大片野花全开时,该是如何的壮观。从Information center领到的地图上有几幅照片,一瞥之下已经令人痛悔为什么不早点过来。后来回家上网看到别人三月末在这里的照片,几乎捶胸顿足。加州每年冬天雨季之后,野花开始盛放。但是在哪里最好看,什么时候最好看,由许多因素确定。不光雨量大小非常关键,温度起伏、风大风小、前些年的花情……全都有影响。我以前只知道如果雨下得大,沙漠里的花就开得好,看来真是想得太简单了。
虽然平地上没有花,我们还是往山里走了一会儿。这里的山正开始慢慢变绿,太阳下面,山色一层层地起着变化,完全是彩墨画。山脊仿佛国画皴法画出的赭石底子,山坡上则是饱笔蘸了石绿一笔笔描出大片颜色,其间还杂有一团团细笔点缀的淡淡雪青色——那是残存的紫色小花。用国画来形容,并不是要卖弄,只是当时最切实的感觉,而我这张照片远不能体现那种层次和寂静的美感,
看到一小片金色的野罂粟,非常耀眼,间或夹杂着紫色的野生Lupine。为写blog查了半天,原来Lupine中文叫做羽扇豆,又名鲁冰花——路上同伴一直叫它鲁冰花,我还以为是他自己发明的谐音乱连,没想到他不是搞笑。我前一个blog贴过的那种紫色的宝塔一样等层层叠叠的花,就是一种更有观赏性的Lupine。
沿山路走了一阵,路上又有许多别样的小野花。最常见的是一种花梗弯弯的金黄色小花,同行的人说因为弯,所以俗名海马。我查了很久,才知道英文名叫做Fiddleneck(提琴颈花),跟勿忘我同属于紫草科。
从风狼地出来,又赶赴Lake Isabella。在山里绕了好久,又走错路好多次,才走到。走岔路时,曾经停在一片山林中,地上全是极碎的小花,白色黄色蓝色都有,星星点点地缀在草里,是从小看惯了的正经野花那种小家碧玉的模样。
终于找到了Lake Isabella,可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野花,只有路边一片蓝色Lupine还可以看看。然后去湖边大坝上走走,湖边许多人钓鱼,湖心有不少船。走了一阵也没什么意思,只是看到一种像是蒲公英的花,花蕾里露出淡淡的水红,颇有令人心荡的旖旎风光。
很快太阳下去,我们在旅馆附近吃了晚饭,洗澡后喝了一瓶红酒,聊聊天,各自回屋就寝。我们的旅馆堪堪在加州枢纽五号公路边上,一晚上无数大型货车呼啸而过,地动山摇,没有半刻停歇。我睡得不好,心里怨毒地抱怨着经济衰退得还不够啊,怎么依然这么多车,然后数着各种阴暗小念头,终于在天亮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。
次日早上去本次的主要目的地Carrizo Plain——这次远足的起因还是一个多月前在师傅家开爬梯学习给照片上框时,看到一张极壮观的野花照片,大家才吵着要师傅组织腐败。Carrizo Plain名为平原,实际上是Coast Range里的一块狭窄盆地,我们出门往西,越过些山脊,一路上看到许多小片花地,最漂亮的是一片紫红色的苜蓿(Owl’s clover)。此外还有金毯铺地般的Goldfields——全是密密麻麻的黄色小花,我没找到中文名,看形状大约是菊科里的一种。后来离开Carrizo Plain之后又在Shell Creek边上看到一次,真是Goldfield的盛世,和金色野罂粟交杂生长,不留余地地盖了一片又一片,非常壮观。
进到Carrizo Plain里面,依然只看见一小片一小片的残余野花,比较壮观的是一片淡黄色Tidy-tips(也是一种雏菊)和一片紫色Lupine。Plain中央是一个大盐湖,Soda Lake,此时已经干掉,令人惊讶的是盐湖岸边居然还有格外灿烂的Goldfields,衬着盐霜令人目盲的白,分外显眼。我们在Visitor Center停下,问询一阵才知道上个礼拜的高温和大风已经让野花损失许多,现在完全不能与盛况时相比。同游又问到盐湖里是否有生命,那个解说员像是渴盼已久,一听这个问题立刻嗖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瓶——里面泡着三只长不过两厘米、雪白的小虾米标本,腹部一线的神经节清晰可见,据她说每年春夏之交,盐湖上层干涸以后,下层仍然保留着可观的泥泞层,所以这些甲壳动物可以在其中休眠,来年再徐图大举……
既然Carrizo没有想象中那么好,我们很快离开,途中经过刚才提到的Shell Creek,看罢小黄花地毯,又吃了零食当作午饭,往Figueroa Moutain而去。一路上都是所谓中部加州常见rolling hills,柔和起伏的绿色山丘上或浓或淡地长着些植被。想起来好几年前圣诞节跟朋友去Solvang,也就是这样的风景,当时非常惊艳,现在倒也平平了。大约因为山路多,闭目养神总是不能遂愿,于是开始嗑瓜子解闷,我敢说这一个下午被我吃掉的瓜子比过去三年还多得多……
终于到了Figueroa Mountain,沿盘山路上山,在某个岔路的土路边见到一丛茂密的金罂粟,大家拍了半天又前行在危险的山间土路之上,一阵以后才跟路边打猎的年轻帅哥沟通认清,如果想要沿着这条悬崖边的土路走到大路还有起码6个小时,连忙回头,在灿烂的下午阳光里回到主路,往前又走了一会儿,见到一大片紫色Lupine和金色poppy完美交错的地方,许多车都停在路边拍照。我们也连忙停在路边,师傅抄起家伙,我拎上小相机,拍了个够。根据丹丹留言里的提示,我去网上搜了一下,金色的California Poppy是加州州花,虽然它的分布北至华盛顿州,南到墨西哥,在加州却尤多。这花耐旱,生长力又强,春来开放,常常将整片山坡都染成金色,让Golden State名副其实。更巧的是,这个看花的礼拜天——四月六号——正是California Poppy Day。
从山里出来,半夜才回到SD的老巢,窝在被窝里看看照片,挑选一下就过了半夜。照片总是有欺骗性,其实我非常遗憾今年看花晚了那么半个月,无比憧憬还没出门时漫山遍野的美景,不过好歹能看到一点,也就算可以自欺欺人了吧?毕竟明年春天,我就该跟雪花,而不是野花打交道了……